金石

【MPB/BUBBLINE】Good for Me #7

完结啦～

其实还写了一个小短篇（feat.Ash），有机会的话会放出来！

谢谢各位的喜欢🙇‍♀️

六月，邦妮贝尔·巴恩斯的人生发生了以下改变：一，她得知，下个学年自己将会去英国做交换生；二，她和海泽尔度过了试验期，最终还是觉得做朋友更合适。当她向对方坦白的时候，海泽尔点点头表示同意：“的确，邦妮。当我看着你的时候，也没有想吻你的冲动。”

她把头发剪短来抵抗暑热。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。大部分时间在教室、实验室、图书馆，偶尔会到咖啡厅消磨时间。杰克自己发明了一种鸡肉卷，堪称人间至味。

顺便说一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：玛瑟琳辞职了。在发现阿什每个星期和不同的女粉丝睡觉、和他分手并把他踢出乐队、重新找了名鼓手之后，她决定把自己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音乐上。

邦妮贝尔没有再关注她或者Nightosphere。偶尔汉森·艾巴迪尔会以地产大亨的身份出现在她的手机新闻软件里。除了鼻子，玛瑟琳和他长得不是特别像。

 

期末考试之后芬恩计划给邦妮贝尔张罗个派对。暑假来临，邦妮先回自己位于宾州的家，秋天开学直接飞英国，也就是说现在是在未来一整年里最后用于相聚的时刻了。她自己认为不是很有必要，但拗不过芬恩的热情。“好吧，”她说，“但是一定要从简。”

举行派对的那天邦妮特意打扮了一下。她梳了个中分发型，穿上一件紫色的礼服。芬恩和杰克租了场地，简单装饰一番，来了几十个朋友。他们围着她，向她道贺，祝她顺利。按理说，邦妮贝尔总是有着过剩的自信，别人的溢美之词只会助长她的膨胀。但不知为何，随着这些英语单词在她两耳间进出得越多，她反而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。

想不通有谁会爱你。

邦妮喝了太多的碳酸饮料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洗手间。派对太吵了，乱糟糟的，她头晕。

在隔间里她掏出手机，屏幕自动解锁，冒出大概五百条信息，全是公事。她不想耽误任何重要的东西，于是开始一条接一条地查看。

直到她在信箱里发现了来自玛瑟琳的信息。

邦妮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点了进去。灰色的气泡长度惊人。玛瑟琳打字从来不用首字母大写，也不加标点符号，所以看起来非常混乱。

嘿PB 我听芬恩说了你明年要去英国当一年的交换生 他想给你开个送别派对而且也邀请了我 但是由于两个原因我不能去 第一 我明天就要和我的乐队一起去佛罗里达了所以现在要收拾东西 第二 我是个胆小鬼所以我不敢去 但是我仍然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些事情 怎么说呢 人是很复杂的 那天我们吵架之后我回到家怎么都睡不着所以 我给你写了这首歌 我发誓我从来没给任何人听过 但现在既然你和我都要离开了我还是把它唱出来吧 答应我不要把它给第三个人看 一定一定不要

邦妮刚费劲地把这条读完，第二条又紧接着发了过来。

好吧 你可以不回复我 你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 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情况有点一言难尽 我不是个好人 你应该离我远远的 但是不管怎么样至少听一下这首歌吧 好吗

对不起 邦妮

邦妮贝尔盯着这两个词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最后她发来了链接。邦妮点了进去，光秃秃的页面上只有一个播放窗口。她点了一下播放键，看到玛瑟琳出现在上面，穿着黑色背心，树枝一样细长的胳膊搂着她的贝斯。

“嗨邦妮。”她说，“这是我给你写的歌。我叫它Slow Dance。”她在椅子上扭动着身体。“这个太矫情了，求你千万别给任何人看。”

我不会。邦妮贝尔心想，你都说了好多遍了。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。

 

玛瑟琳回到家洗了个澡，出来把橱柜里剩下的最后一把意面放进煮锅里，加了些盐。她不知道要走多少天，不想把东西都放坏了。

她站在炉旁盯着面条，全然不顾升腾上来的滚烫水汽。她只想看着这些面。邦妮贝尔对她的信息已读不回。意料之中。你还指望什么呢。

也许我这样的人，不管我到底是百分之多少的异性恋、多少的同性恋，都不会有人能爱我，玛瑟琳想。也许我就只配和阿什那样的人在一起，通过永无止尽的互相伤害、彼此折磨来构成一种扭曲而虚假的陪伴。再好一点，可能孤独终老是个不错的结局。

毕竟是我把她推开的。

她又想起汉森。汉森几乎和她一样混蛋。为什么妈妈会和他结婚，还愿意为他生第二个孩子？

玛瑟琳的心底一阵绞痛。她把锅铲伸进水里，搅了几下面条，然后打开冰箱，取出只剩下一半的意面酱，把平底锅放在另一眼灶上。

弄好意面之后她刚端上桌，就听到有人按门铃。玛瑟琳顿时紧张了起来。自从她搬到这地方以来，按她门铃的只有房东。阿什从不按门铃。他要么用拳头砸门，要么不请自来地用他偷的钥匙自己开门。可是房东没理由过来——她又没拖房租。

玛瑟琳谨慎地走到门边，突然想起来猫眼好像坏了。她轻轻握住把手，犹豫着开还是不开。

“玛瑟琳！”门那边有人大吼，“你在家吗？！”

什么鬼？

是邦妮？

玛瑟琳不由自主地从大拇指咬下一块指甲，然后开了门。

没错，是邦妮，邦妮贝尔·帕特里夏·巴恩斯莅临寒舍，身上还穿着她的派对服装。玛瑟琳呆呆地用手拨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，傻里傻气地开口：“嗨。”

“你是怎么回事？”邦妮冲她摇晃着手机，“我给你打了，大概23个电话吧，你居然一个都不接？”

“我手机没电了。”玛瑟琳又在撒谎。她只是关了机，把它塞进裤子口袋里，因为她每次看到亮起的屏幕都会遭到已读不回的精神创伤。

邦妮抱起胳膊。“说真的，玛瑟琳，”她看上去很无奈，“你就打算让我一直站在你家门口吗？”

玛瑟琳往后退了退，让邦妮进来。门在她身后滑回原处，发出轻轻的响声。

沉默片刻后邦妮说：“歌不错。”

玛瑟琳别开脸：“谢了。”

“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当面唱给我听，而不是录个什么视频。”

“我不能。“玛瑟琳难堪地回答道，“我就是——我就是不能。”她叹了口气，“我想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……”

“可是你怎么能和我跳舞呢，当你连我都不敢面对的时候？”

玛瑟琳胆怯地瞟向邦妮的眼睛。在她客厅/餐厅的灯光下，她的眼睛蓝得令人心颤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说，“我可能是害怕。”

“害怕什么？”

她抬起头来，张开双臂。“我是说，看看。这就是我住的地方。”

“所以？”

“我二十四岁了，没有大学文凭，没有正经工作。”

“所以？”

“有什么‘所以’？”玛瑟琳变得激动起来，“邦妮，你不知道你和我有多么不同。”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，“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麻烦——但是本质上我们是不一样的。我没有未来，但你不一样。你的人生会很美好的。”

“谁说你没有未来？”邦妮皱起眉，“拜托，玛瑟琳……”

“不仅仅是钱的问题。你也看到我了，你也知道。是我自己的问题。我不是什么好人。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，总是在伤害别人，而且我还……”

“恐同？”邦妮提示道。

“……”

玛瑟琳说不下去了。她低下头，翻转手臂，盯住上面那句纹身。

其实我真正的意思是，你太好了，我配不上你。我不知道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想要我，怎么有可能想要我。海泽尔·弗罗斯特显然比我更合适。不过顺便说一下，听说你们没在一起，我还挺高兴的。

“嘿。”邦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，“没关系的，玛瑟琳。”她轻轻抓起她的手，湛蓝的眼睛直直望进她那两潭浓重的、深不见底的黑暗，“不要总是自怨自艾。”

“都是事实。”玛瑟琳软弱无力地回答道。

“我不觉得。”

邦妮放开玛瑟琳的手，捧住了她的脸颊，然后踮起脚，凑过来轻轻吻上她还张开着的双唇。玛瑟琳闭上了眼睛。她想哭，因为到最后，她终于意识到，自己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吻而已。她用自己过去那些年里所有的愤怒、孤独和悲痛化成的巨型加农炮攻城略地，所到之处一片废墟，可她找了半天，想要的不过也就是这样的一个温柔的吻罢了。

她已经等得太久，以至于不敢奢望居然还能找到。

在一个科学家的身上找到、在一个女孩的身上找到。在邦妮贝尔·巴恩斯的身上找到。

她们分开后邦妮的额头贴着她的，重新牵起她的手。她们的十指纠缠在一起。邦妮感觉到玛瑟琳那因为常年练琴磨出的老茧轻轻蹭着她的皮肤，还有她手心那层又黏又冷的汗夺去了一部分她的温度。她用另一只手抚摸玛瑟琳的头发，洗发水的气息留在她的指尖。

“玛茜，”她说，“我爱你。”

玛瑟琳想露出一个微笑，但是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。她费劲地吞了口口水，然后小声说：“你不介意吗。”

“介意什么？”

“介意我没有工作、不够聪明。”

“老天，你在说什么。当然不。”

“你不介意我非常玻璃心，天天和人吵架。”

“不介意。”

“你不介意我是个大混蛋。”

“你不是。嗯，虽然有时候是。“

“你不介意我不懂你的物理和数学。”

“闭嘴吧，玛瑟琳。”

邦妮的手挤着她的脸颊，一滴泪水滑了下来，途径邦妮的指尖。然后她再次吻了玛瑟琳近在咫尺的嘴唇，她们的牙轻轻撞在一起，玛瑟琳把胳膊环在邦妮的腰间，只想把她拉得再近一点。

我是一团肉，是血液和骨头，但我也同时是宇宙大爆炸所创造的原子，我是星辰。我的身体有着无数目不可视的间隙。如果我抱着你，抱得足够紧，能否请你来填满这些缝隙，你能否吻我，就像我是你的一切，假如不是，拜托也至少装成这样，这对我来说十分重要。

“实话实说，玛瑟琳，我不是个恋爱专家，”邦妮说，“我的前女友甩我的时候，说没有人会爱我。”

“怎么可能。我才是那个没人会爱的呢。”

“但是我爱你。”

玛瑟琳笑了，感觉人中那块皮肤有点湿。可能是鼻涕流了出来。真丢人，但是她不在乎。

“哦，邦邦。”她低下头，把脸埋进邦妮贝尔的肩膀。她的天才的指尖剐蹭着她的头皮。玛瑟琳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人这样抱着是什么时候。邦妮的胳膊柔软而纤细，闻到她衣服和头发上的气味，这感觉就像是回家。

世界不在屋外，它就在这里。还记得她曾说你会走遍天涯海角吗？别去想美国的公路，以及落日时分起飞客机的轰鸣，此刻，这时，一个胆小鬼拼命想弄懂相对论，好让时间停驻。

“拜托，Schatz，”邦妮柔声道，“不要哭。”

玛瑟琳吸了吸鼻子，抬起头来，凝视着她的眼睛。她的眼睛多蓝啊。如果透过瞳孔可以看到心灵，她愿意、她想再多了解一点、多了解一点关于邦妮贝尔·帕特里夏·巴恩斯的基本事实，了解她的秘密和怪癖，了解她的恐惧和梦想，了解她那颗聪明脑瓜里的浩瀚无垠，了解她为什么会爱她，在看到她最坏的一面后。她还会写很多很多的歌，也会唱很多很多的歌，关于这个世界，关于生活，关于如何行走在大地上，关于如何对抗黑暗，关于如何辨认城市灯火的轮廓，关于她和邦妮的过去与未来。关于爱。

“邦妮，我做了意面。”玛瑟琳说，“有点多，我吃不了，”

“太好了。我爱意面。”

“我给你拿盘子过来。你先去洗洗手。注意卫生，记得吗？”

“别闹，玛茜。”邦妮贝尔笑了。

我是专业人士，相信我。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。